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庆余年 第七卷 朝天子 三

所属目录:庆余年 第七卷 朝天子    庆余年作者:猫腻

    月色依旧,水波依旧,山依旧,桥依旧,阁依旧,人却已成魂!

    山头月色如水。

    月下有人,红衣人!

    人在烟雨山崖水云间。

    人静。

    甚至比烟雨水月更静。

    日期:圆月子时

    地点:君山

    兵刃:吾用长剑,君山诸位任择

    胜负:一招间可定胜负!生死间,亦一招定!

    挑战者:“手”!五指!

    ………

    ………

    “花姑娘的不要怕,我的,喜欢花姑娘的干活!”

    卡卡西手握滴血东洋长刀,对着面前面色苍白的少妇,放肆的狞笑着。

    他又准备扑上去,可惜扑了一个空。

    突然他的腰带被人一把抓住,反手一提,手肘一推,整个人就飞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花姑娘是我的!”

    卡卡东望着被自己甩出去的兄弟,大声**着。

    话音刚落,卡卡西翻身暴起,一刀砍了下去。

    这刀又快又狠又准,分明是东洋刀法的精髓--“迎风一刀流”!

    他这刀出的极快,就好像恨不得将自己的弟弟一头砍成两半。

    果然,东瀛人不是东西,比神庙还不是东西。

    他们随便杀人,随时随地杀人,甚至随便什么人都杀。

    ………

    ………

    剑已入鞘。

    卡卡西不用剑,卡卡东也不用。

    因为他们用的是日本长刀。

    因为他们已经是两个死人了!

    竹叶青叹了口气,看着地上的两个死人,喃喃道:“原来东瀛刀不过如此,我盯了那么久,他们却像死人一样,全然没有发现。”

    水蚺淡淡道:“所以,他们变成了死人。”

    锦眉“咯咯”一笑,扭着水蛇般的腰肢,用葱花般的玉指撩了撩发丝:“竹叶青的剑法一向是好的,我却没想到就连水蚺也精进了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我不想死。”

    水蚺道。

    在这个世界中,你若不想死,只能随时随地的磨练自己。

    君山是一座名山,而君山会却不是一个有名的帮会。

    杀手一般都不会太出名,君山会也是如此。

    自东夷城向东看,那里就是一片瞭望无边的大海。

    若天晴无雾,在海的尽头,地平线上,你会看到一粒小黑点。

    那就是君山。

    君山不高,但终日云烟缭绕,雨水不停。

    而山峰如鬼斧神工,从山顶处裂开一条大口子。

    君山从而被分为南北两峰。

    当年庄墨韩经过此处,曾经感叹过这种天地间的造化,并亲自提名君山又为“断背山”。

    东夷城靠海吃海,东瀛人也是靠海吃海的。

    所以,一直矛盾不断。

    总有一些东夷人或者东瀛人,横尸海滩。

    三人,三蛇,三把剑。

    十年来,想要靠君山会出名的人络绎不绝。

    来到君山会挑战的武者比比皆是。

    可是,能通过君山脚下“三蛇”这关的人,却是一个都没有。

    竹叶青眼光极锐。

    他看到四个人仿佛从海上飘了过来。

    一侏儒,一书生,一莽汉,一…。

    额…。

    一面瘫…。

    囧

    ………

    ………

    锦眉是三蛇中唯一的女性。

    三蛇各有所长,竹叶青擅剑,水蚺善水性。

    锦眉也善水性,水性杨花的“水性”。

    君山会用五块急招金牌将她招回,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!

    不过她依然有信心。

    她知道她敌不过大红袍,可是加上另外两人的话……。

    她走出闺房,回头看了看地上血泊中那颗依然英俊白嫩的头颅,一想到这颗头颅昨夜的甜言蜜语,就浑身又一次颤抖不已。

    头颅当然会说话,至少昨天夜里会,至少挂在脖子上的时候会。

    当她看见竹叶青那一剑,她就更有信心了。

    左手轻描淡写的挡下东瀛奥义“迎风一刀流”。

    右手轻柔地在另一名东瀛人喉头,划下了一道如秋日枫叶般的残影。

    竹叶青是左撇子,两年前他的右手只配抚摸女人,可是如今,他的右手却像左手一样灵活。

    手如其名,蛇中极品------竹叶青!

    要不是因为现场只有三蛇,竹叶青不会用右手!他的右手是必杀绝技,更是保命绝技!

    竹叶青使得是双剑。

    他总是认为只有只有双剑才是最完美的。

    不然当初,上天造人的时候,应该只赐予人类一只手,而不是现在的两只!

    他用左手的时候就已经是九品了,现在他的右手已经练得和左手一样。

    那该是几品?

    竹叶青将右手收入袖中。

    这一刻,他的心情无比欢快。

    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终于有机会试试自己的实力。

    他发现,来的只是四个人,最要命的大红袍不再其中。

    他唯一忌惮的就是大红袍。

    大红袍不在此处,他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?

    竹叶青左手拨出银剑,黑色匕首藏于右袖当中。

    西阳未落,懒懒地晒在了竹叶青的左手,剑尖诡异地闪出一道绿光。

    剑芒!以气御剑,剑形如青蟒探舌,此为剑芒!

    当然,只有他自己才知道,这道似鬼火一般的剑芒只不过是虚招而已。

    杀手藏于右袖!那只一年前只是废物一样的右手!

    武林中有三忌:

    一忌残疾!因为一个残疾人如果能在江湖中传出名声,那必定是其锐不可当也。

    残疾人心智不全,更比一般人来的狠毒!

    二忌书生!一个捧着“半闲斋”的杀手,是没有人愿意去和他交锋的。

    因为这种遇敌依然能够目中无人的家伙,通常都是异常可怕的。

    三忌莽夫!这种人不要命,和不要命的人交手,这才是最痛苦的一件事情。

    “如遇莽夫,应退避三舍!”老一辈留下的金玉良言,说什么都是行走江湖的大道理。

    竹叶青杀了多少人,连他自己都数不清。

    姜老必辣,人老必精。

    像竹叶青这样未老而精的剑客,更是世俗罕见。

    杀的人多了,看人深浅的眼光自然就准了。

    他选择的是面瘫一样的食指。

    他有很好的理由选择食指。

    食指面色苍白,看似体弱多病。

    食指在“手”中杀人最多,杀人不是一件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,这需要勇气,更需要杀气。

    杀的人多了,杀气也就弱了。

    竹叶青残忍的笑着,他仿佛在没有出手前,就已经想象到了食指的动作,更想象到了食指将以怎样的一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。

    可是……

    他却不曾想到,他和食指是一类人。

    他杀的人并不比食指少。

    杀的人多了,难道杀气还会强么?

    食指两剑!一剑断剑,一剑裂袖!

    断的是竹叶青的银剑,裂的是竹叶青的右袖!

    锦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三蛇一直是君山会的顶级人物。

    而竹叶青是三蛇中剑法最出众,心肠最硬,出手最狠的人。

    她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!

    大红袍为什么没有出现?

    是因为君山会还没有资格?

    还是别的原因?

    竹叶青:擅剑好女人。

    毙!食指两剑

    水蚺:水性极佳。

    毙!小指一剑

    锦眉,毙!中指一剑

    中箭虎:一身横练金钟罩,刀枪不如。

    中指一剑!

    雄阔海:金刀雄家,石破天惊。

    中指一剑!

    XXX:中指一剑!

    XXX:中指一剑!

    XXX:还是中指一剑!

    “我一个,食指一个,中指……二十二个!”

    小指扳了扳手指,看中指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怪物一样,有点不可思议。

    中指没有说话,依然警惕的望着四周。

    不过,很明显,他的背挺的笔直,比谁都笔直。

    “幸好我不是最差的。

    还有食指是和我并排的。”

    小指揉了揉胸口,孩童般的计较起这些东西来。

    他没有提到无名指,不是因为无名指的神秘,而是怕无名指会尴尬。

    当然,这事情在“手”中是习以为常的。

    小指对无名指怀有比对大红袍更多的崇敬,这是谁都知道的。

    ----------------------

    惊天一剑!

    一剑封喉!

    两尺长的木棍,被削成一尺六寸的木剑。

    有剑锷,也有剑尖。

    中指轻抚着自己削的木剑,只有摸着剑,他才能保持平静。

    剑锋垂落,剑尖滴血。

    他如豹子般低伏的身体,却突然又一次挺的笔直。

    毒蜘蛛毙!中指一剑!第三十人!

    只要中指握着剑,就在这一霎那,他整个人也变了。

    这种变化,就像是被藏在古旧皮鞘中的利剑,突然拔出来,闪出了夺取天空的光芒。

    他的人也一样,就在这一霎那,他的人也发出了夺人眼球的光芒。

    这种光芒使得他忽然有了生气,蓬勃的生气!

    一个人为什么握着一把木剑就会闪闪发光?

    是不是他本身就是一个闪闪发光的人?

    中指依然记得加入“手”的原因。

    因为他要杀拇指!那个打败四顾剑,打败叶流云的拇指!

    他没有把握杀拇指!

    拇指处处都是空门,但是他依然没有把握杀拇指!

    处处空门等于没有空门!

    没有空门,所以中指不会出手!

    中指加入“手”的原因很简单。

    拇指许诺,只要中指在他身边,他可以时时刺杀自己。

    只要自己还活着,中指就必须听他的。

    中指同意,他觉得他应该同意。

    他找不到反对的理由!

    两年后,他依然没有把握杀拇指。

    他能忍!

    一个只会拼命的莽夫能忍?

    一个出手就想与对方同归于尽的莽夫能忍?

    这就是他还能活着的原因。

    他还活着。

    他的对手却都死了!

    他喜欢别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,也喜欢别人害怕他。

    他的信心就是这样来的。

    如果有一天,别人不怕他了,那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。

    死人,只有夜夜啼哭的孩子会怕。

    ………

    ………

    君山有个君山会!

    南庆有个“手”。

    当“手”覆盖住君山的时候,君山上就已经没有了君山会!

    圆月子时,月色如水,水面如冰。

    山头无人,无红衣人!

    山名君山。

    有树,有花,有草,有人!四个人!却无君山会。

    山谷寂静!

    树静,花静,草静,死人静!

    百步一剑,百步一残花败月!

    人退,山依然静!

    比小阁更静,比流水更冷!

    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    “中指四十五人,食指一人,小指一人,无名指…。”

    “无名指无人!”中指神情高傲,讥笑着在扳手指的侏儒。

    小指听的出中指声音中带着嘲弄,但是他只能漠然,他见过中指出手,他怕中指。

    无名指依然捧着“半闲斋”,似乎没有听到中指口中的猖狂。

    一直面瘫的食指却开了口。

    小指认识食指两年,第一次听见食指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你算错了,再好好算算,我是两人。”

    食指摇着头。

    “食指两人?食指…食指…”

    小指再一次露出了童稚,或许这才是小指的本来面目。

    “再算算,我,是两人。”

    食指依然摇了摇头,生硬的声音就像生锈了的机器。

    让小指有一种心口被抓的难受。

    他突然发现,站在他身后的不是食指,而是一个陌生人。

    或者说食指本来就是一个陌生人,他们从来都不知道食指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,而是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。

    你以为你了解他在想什么,他在做什么。

    到最后,你才发觉你根本不了解他,甚至于从来就没认知过他。

    这才是最恐怖,最可怕的。

    恐怖的是人心,可怕的思想!

    人的思想有多远,人的心就有多深!

    中指想笑,想大笑。

    他觉得面前的三人和拇指一样,都是白痴!

    杀人最多的不是食指,而是中指!剑法最强的不是拇指,也是中指!

    只有他才配得上杀人,只有他才配得上用剑。

    他们不配,就连大红袍都不配。

    他自傲,他张狂。

    他有这个资格,也有这个能力。

    为一个死人而争执?中指不屑,中指想笑。

    可是,自己为什么笑不出声音?

    为什么?

    等到中指明白过来的时候,他已经倒下了。

    他的太阳**上有一个细小的红点,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的红点。

    没人看清楚食指是什么时候出手,是怎么出手的。

    但是,食指出手,中指死了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要杀他?”

    提问的不是心智不全的小指,而是如流云顺水般宁静的无名指。

    “因为他不配!”

    “不配什么?”

    “不配用剑,不配杀人,不配正面看大红袍的脸。”

    食指看着躺在地上,两眼死鱼一样外凸,满脸不可思议的中指,生硬的说道:“大红袍讨厌别人看他的脸,而他却违反了大红袍的游戏规则。”

    无名指沉默。

    小指沉默。

    小指突然有一个很奇怪的想法。

    他很敏感,他怀疑食指杀人的动机。

    食指他到底是谁?

    可是这却又很好笑,杀人也有动机?

    杀人也有理由?

    杀人也有借口?

    圆月就如同被天狗咬了一口,非常难看的划出一道月弯,使得原本润滑如丝的明月,缺少了圆润的美感。

    丑陋的月牙,丑陋的监察院。

    除了喜欢听曲之外,陈萍萍还喜欢鲜花。

    他住的地方就是一片花海,一座花城。

    在不同的时节中,这里总是有不同的鲜花盛开。

    他总是住在花开得最盛的地方。

    四季如春!

    这就是陈园,京外最美丽的地方。

    京外有潭绿水湖,湖水绿如蓝。

    只可惜现在还未入春,湖畔还没有垂柳,湖中却有一条小船。

    夜已深。

    船上有酒有菜,还有一张琴,一枰棋,一卷书,一个舞伶。

    陈萍萍喜欢绿水湖,小范大人也喜欢绿水湖。

    湖的四周看不到什么巡哨的园丁,安静得令人觉得这个地方毫无戒备。

    范闲当然不会有这种错觉,他懂得“汤包的汤,永远裹在皮子里”这个道理。

    如此诗情画意的小湖旁,若是三步一兵,五步一卒,他反而会看轻监察院。

    像陈萍萍这种人,绝不会将自己的实力轻易的流露出来。

    “你最好能令敌人低估你的力量,否则你就最好不要有敌人。”

    陈萍萍有手指沾了沾绿水湖的湖水,望着一片墨蓝,叹了口气,继续说道:“身有残疾的人就是这样,虽然脚踩不到,就总希望自己的手能够摸到一些。”

    说完,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白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,牢牢地钉在了棋盘之上。

    与他推枰的是范闲,脸上挂满了微笑,却静的像绿水湖一样的范闲。

    “我半夜来找你,不是想和你看看湖水,发发牢骚的。

    也没无趣到陪你下棋的地步,你知道我对下棋一直都没什么研究。”

    小范大人眼波温柔,微笑依然。

    “三处已经动手了,你知道掩埋尸体的工作,没有什么人比三处更适合了。”

    陈萍萍没有看舞伶,但舞伶还是作了个福,往旁边一跳…。

    小船很窄,横向一跳,脚下只有湖水。

    可是舞伶跳了,没有水波,也没有落水的声音。

    范闲微微皱了皱眉,原来看似无人的绿水湖,却暗藏着这样的防护。

    等到他再望湖水的时候,舞伶已经在对岸了。

    没人敢打监察院的主意,监察院的守备不是常人能够发觉的。

    “这次君山上有多少尸体?”

    “君山会招回九品十六人,八品二十六人,七品六人!君山上一共有四十八具尸体。”

    提问的是陈萍萍,回答的当然是小范。

    “我并不忌惮大红袍到底能杀多少人。”

    陈萍萍很自信,自信的有点骄傲,“我只担心,大红袍杀不了人!”

    范闲沉默着,半响后微微点了点头,表示赞同。

    “漏网之鱼,能让你从大殿上直接摔到菜市口!”

    陈萍萍并没有因为范闲的点头而漏掉这句话。

    他是在提醒范闲,还是在提醒自己?

    范闲知道陈萍萍的意思。

    大红袍杀人是不会说的,因为他已经足够有名!有名到让整个君山颠覆也不屑透露半点风声的地步。

    陈萍萍,包括自己担心的却是有人从君山逃出来!

    君山会针对的是范闲,这件事就连卖豆腐的冬儿都知道。

    君山会灭,最得益的是范闲,长公主不会放过范闲。

    皇帝也不会让一个比自己更有能力操控一切的人出现。

    追不追查大红袍对皇帝而言只是小事,挖掘指使大红袍的人却是大事。

    现在矛头全都指向了范闲,就算范闲有诡辩之才,但是……也总要有人相信才行。

    不过范闲不怕!

    他不怕长公主对峙,因为君山会全军覆没,没有活口当然无法对峙。

    他不怕皇帝迁怒于他,因为连长公主都没有理由,指责范闲,那皇帝又何必蹈这片浑水?

    宫殿之中的错综复杂,远远超过了范闲的想象。

    皇帝能少一事,自然就少一事。

    只要君山上没有活人,范闲就不怕。

    事实上,这一切他也是昨天刚刚知道的。

    ………

    ………

    “我杀了一人,中指杀四十五人,食指…。

    唔…。

    总共四十八人。”

    面对大红袍,小指说话不敢放肆。

    他有意避开食指,并不是因为食指杀了中指,而是因为他没有看见食指出手。

    食指没出手,中指死了。

    离中指最近的是食指,承认杀人的也是食指。

    可是小指没有看见食指出手。

    人有时候会很愚蠢,他们从不相信听到的,或者想到的。

    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    他们相信,只有眼睛是不会骗人的。

    可是谁到知道,眼睛其实是最大的骗子!

    恰好小指只相信自己的眼睛!

    君山会招回四十八人,君山上有四十八具尸体,其中有一个是中指!

    那么还有一个人呢?

    漏网之鱼!

    小范大人最害怕的漏网之鱼!

    没有什么比现场者说话更能让人信服了。

    恰好君山上就有一个漏网之鱼。

    每当想到这里,长公主都会笑!

    大笑!舒畅无比的大笑!肆无忌惮的大笑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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